在和外公一起生活的13年中,他一共養過兩條狗,只是兩條鄉間常見的土狗。黃毛和白毛被我親切的取名小黃和小白。這兩條在不同時間生長在同一戶人家的狗,有著相同的令人惋惜的結局。

小黃其實應該叫大黃,個頭和小學三年級的我著實相差無幾,一度我以為它如果站起來肯定比我高得多。不過這種莫名的一較高下心理,在小黃失蹤後,越發強烈,心想著小黃如果回來就讓讓它,大不了我趴下和它比長短。可是,等啊等那條不好看的土狗卻再也沒有回來過。弟弟說它長這麼醜人家看不上肯定早被吃了,妹妹哭得厲害,我是不怎麼相信的,畢竟大黃腳底可是踩過我幼時拉的粑粑,應該沒有誰願意這麼噁心自己。

在養小白的時候我已經上了縣裡的高中,一個月回家一次。小白原來是舅舅家養的狗狗,小小的白白的,比小黃好看多了,很奇怪在小黃走失的這麼多年裡,我從未提起過年幼時對這條忠狗的記憶,卻也從未忘記,總喜歡把它拿出來比一比。相比小白,小黃可是討喜許多,每每到舅媽家,小白總是對我大吼大叫,似乎用盡全力趕走一個不速之客,我有點兒怕,不過想著多來看看,刷一刷親戚臉,或許能減少在外公通往舅舅家路上偶遇小白時被咬的概率。不過尷尬的是,那年夏天舅媽要去照顧遠在新疆打工的舅舅,便把小白託付於外公。待我月假回家時著實被這個新成員嚇了一跳,不過小白那一段時間還處於被親人拋棄的陰影里,瞬間氣勢全無,在我面前顯少抬起狗頭,不過我就有點兒無解,幾個月大的狗狗也懂寄人籬下之感。由於一到暑假我就急忙奔赴爸媽懷裡,便無心掛念外公家的新成員,也錯過了小白改頭換面的成長期。

2個月後的開學季如期而至,我看到了甚是想念的外公,迎接我的還有一條又肥又髒的大土狗。沒錯,那是曾經那條小小的,白白的小白狗長大後的模樣。腦海里一閃而過的是弟弟今昔對比的模樣,果然世間萬物總有想通之處,不過念在一家人的份上還是寬容一點,降低一點兒期待值的好,以免未來受到更大的打擊。腦補過後,發現那隻髒髒的大白狗還在我腿邊轉悠,呃,我有點想踢它,不過那期待的眼神過於熱烈,下意識摸摸口袋,發現是真沒帶啥吃的。幾日相處後發現小白是真的被調教的甚好,沒了利爪的小白動不動就喜歡往我身邊蹭蹭,衝著我使勁搖尾巴,其實我還是有點嫌棄它的。外公告訴我小白不慎跌入露天式茅坑自己爬起來到河裡洗了洗就變成現在這副醜樣。其實我家的狗還真是夠蠢萌的。幾個月後舅舅一家回來以後把狗狗接回去,狗狗到舅舅家「屁股」都沒坐熱就急忙往外公那跑,一來二去,舅媽也就隨它。

外公本就是本分老實之人,加之年歲已高,待人待事更加通透和藹,都說狗狗的性子多半隨了餵養它的主人,小白從一條性子暴烈的看門犬變成了陪伴在年老外公身邊一同看日出看月亮的大忠狗。如果阿黃也在,或許還能與小白髮展一段忘年戀情。

可是還未等我高中畢業,與外公生活了兩年的小白也在某個傍晚再未踏上回家的路途。外公把狗狗的窩安置在屋外,只因家裡人說老人睡眠不好夜裡容易被狗狗打擾。那晚外公把外屋的門一直開到了天亮,放置在外屋的食盆也被翻得差不多,那是外公昨天晚上留給狗狗的剩飯,我驚喜的以為小白回來了,外公卻說小白怕是回不來了,小白懂得辛苦老人不易一定會把東西吃的乾乾淨淨。我看著食盆邊散落的剩飯,還有外公倚門獨望的背影,明明知道不會回來的呀,向來沒心沒肺的我濕了眼眶,不舍狗狗以後的命運,更是心疼外公的孤獨。

我知道鄉下偷狗風氣盛行,傍晚不回家的狗狗的多半成為砧上肉,盤中食。只是懊惱,從未與生活較過勁善良的外公一心飼養的溫順乖巧的狗狗為何都難逃惡人的屠殺。它們成長,被溫柔的人撫平了逆毛,剪掉了利爪,是不是也失去了保護自己的盔甲。

又或許這兩隻都踩過粑粑的狗狗,還是遭人嫌棄的。溫柔的人總認為未知的結果不至太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