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是我老家呼喚貓咪的統稱,不像大城市裡邊給阿貓、阿狗都起了好聽的名字,甚至有的人還稱呼寵物兒子、女兒,把它們當成了自己家中的一員。之所以稱之為奸臣,是因為民間自古就有說狗是忠臣(狗不嫌家貧),貓是奸臣(誰家有的吃,就在誰家)之說。而我家的花花,就應該是這個特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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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是我家打小餵起的小貓,在上世紀七十年代,農村既沒有電,又沒有其他玩具,它便成了我和同齡小夥伴的開心果,平時沒事就逗它玩,以打發無聊的童年時光。小時候,一到夏天,是我們節目最多的時節,也是我們最自由、最愜意的日子。自由是我們可以光著屁股,在村子裡肆意亂竄;熱了,可以隨便跳進村中的池塘或村旁河裡,扎幾個猛子,比比水扎的遠、水憋的時間長;渴了,摸到瓜園去爬人家的西瓜,坐在河邊的樹底下把肚子撐圓,然後折點樹枝鋪到筐底,上面再弄點草,假裝是滿滿的,然後背起來,一步三晃的往家走,趁大人不注意就直接倒進豬圈裡,晚上就跑到場院裡或是聽著二大爺咋咋呼呼的罵那個小兔崽子偷瓜吃了,又或是三五成群的去摳爬爬兒(蟬的若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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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爬兒大都是傍晚開始地里鑽出來,爬到樹幹半高的地方,它的頭朝上,用腳緊緊地抓住樹幹。待到後半夜皮在背部裂開,裡面的成蟲拼命往後仰,直至從這道隙中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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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蛻殼的蟬,外殼軟軟的,翅膀是微微的綠色,也沒展開,這個我們抓得不多。我們抓的是它們還躲在洞裡的未蛻殼的那種翠黃顏色的幼蟬。下雨後,在有樹的地方,會看到一個個小的洞口,每個洞裡面就藏著一隻爬爬兒。如果沒有下雨,只要在樹下面,用手拂開地面的一層浮土,也會發現有一個個小的洞口,輕輕一扣,洞口馬上就會變大,有手指粗大小了,就可以輕輕地把它們從裡面掏出來。然後丟進罐頭瓶子裡拿回家,給娘放到罈子里用鹽水淹上,攢夠了亦或是嘴饞了,便撈出來放到油鍋里一炸,一盤黃澄澄的油炸金蟬就端上桌。那個年代,這便是很好的解饞的葷菜了,一般這個時候,爹也燙上一壺用地瓜干換的散酒,優哉游哉的喝上小二兩。當然與其說是油炸,就是為了不糊鍋,滴上幾滴油,在鍋里干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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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摳爬爬兒,而白天我們最開心的就是粘知了。知了-便是爬爬兒的成蟲了,每天知了此起彼伏的叫聲沒有帶給我們聒噪的煩躁,相反常吸引著我們的目光,試圖循著它的叫聲看清它的位置,可有時候被樹葉間漏下的陽光晃得睜不開眼。它們有的棲息在大樹的頂端,有的則停在小樹的枝丫上,小樹上的,我們躡手躡腳地爬上樹,準備下手抓,往往即將把它手到擒來的時候,卻吱的一聲飛走了。樹頂上的那些我們只有用網兜抓或用麵粉粘。用網兜抓就是在一根長竹竿頂端綁一個類似於抄網一樣的小網兜或是白色的塑膠袋,直接把知了拖進網兜,這個方法成功率高,也不會傷著知了,但網兜和塑膠袋那個年代普通人家不是很容易找,大家普遍的是用麵筋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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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麵筋,家中大人是不捨得用麵粉給我們和麵筋的,我們都是抓一把麥子,放到嘴裡自己不停地嚼,然後逐步把麥麩去除,達到一定的粘度,取一些纏到竹竿的頂端,看到知了,便悄悄的湊上去,粘住它們的翅膀就行了。再就是晚上,攏一堆火,去挨個的踹樹,那些知了便爭先恐後地往火堆了飛,但動火的事,一般都是由大人動手,我們只是跟在屁股後面撿現成的。

話扯遠了,還是說我家花花吧。其實,花花的事情,還是跟爬爬兒有關的。那些年的貓,農村餵來,確實是為抓老鼠的,不像現在是當寵物養。我家花花比較擅長抓老鼠,也很愛乾淨,沒事的時候就是舔著自己的小爪子洗臉,然後眯著眼睛假寐,偶爾還打呼嚕,看樣子是真睡著了,不過一有老鼠的動靜,便跟離弦的箭一般竄出去,不一會兒就叼著只大老鼠大搖大擺的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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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花花跟別家的貓不一樣,它不光抓老鼠,還會上樹抓爬爬兒,有一次從樹上往下跳的時候,從牆上滑下來,掉進了柴油缸里(農村澆地,一般家家戶戶都備有柴油)。渾身油兮兮地跑到炕上,娘看它弄得床單、褥子上都是油,便用笤帚疙瘩打了它一下,從此便沒有了蹤影,直到一個多月後,身上長出新的皮毛後才又回到家。這一個多月的時間,愣是在村口的高粱地里捕食田鼠和青蛙度日。

現在想來,應是柴油腐蝕得難受才跑到炕上尋求幫助,被打了後就跑到滿是水窪的高粱地里躲起來,等著結痂、脫落、痊癒,才又回到家的,當時看到失而復得的花花回家,我和弟弟高興的抱著花花跳了好大一陣子。可惜的是,花花回家半年後,有一次出門再也沒有回來。聽老人們講,估計是到了年限,多出去死了。老人們說,家貓一般死的時候都不會讓人看到的。為此,我和弟弟呼籲了好久,後來隨著時光的推移漸漸淡忘,我家自此便也再沒有養過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