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灰是我兒時的夥伴。是我多年來,夢裡常常憶起,卻從來不敢提及的。我把它放在心底的匣子裡,小心的收藏著。它就是我兒時的夥伴——灰灰,一隻送我上學的狗狗。
灰灰是在一個月的時候,父親從親戚家抱來的,記得那個時候(40多年前),狗狗還很少,是父親千叮嚀萬囑咐,親戚拒絕了眾多想抱養灰灰的人,才得到的。
灰灰的到來,家裡人自然特別高興。它晃晃悠悠,呆萌呆萌的,可愛極了。家裡像添了人口一樣,母親精心的照顧著,生怕有個閃失。我們姐弟幾個自然也是喜歡的不得了,好多次都因為沒抱上灰灰而打成一團。
我是家裡的老大,那個時候,也才有六七歲,只好讓著弟弟妹妹們。其實,心裡痒痒的很,只有在弟弟妹妹們都睡著的時候,才有機會把灰灰抱在懷裡。用手撫摸著那軟軟的毛,拍拍它的小腦袋。灰灰也十分友好,舔著我的手,享受著我們的愛撫。
灰灰沒有辜負我們。六七個月的時候,就很結實了,長的象個成年的狗狗一樣:高大、帥氣。有了灰灰的陪伴,我們姐弟幾個的童年,增添了很多快樂。
我們把灰灰當成了家人,灰灰也把自己當成了家裡的一分子,陪著我們瘋,陪著我們鬧。有了灰灰,那寂寞的小山村,特別是晚上的時候,有了更多的安逸,家裡也增添了更多的安全感。
記得父親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這個放這兒沒事,那個放那兒也沒事,有灰灰呢。似乎有了灰灰,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丟了。
轉眼我到了上學的年紀,灰灰也快要一歲了。那時候,因為住的偏遠,距離學校有七八里路,夠上學年紀的,也就我自己。當時家裡還沒有自行車,父母也無瑕顧及孩子們上學的事。七八里山路,我只能走著去學校。
因為路途遙遠,我七點鐘就開始從家裡出發。每次上學都是極不情願的背著書包出來。特別是冬天的時候,七點鐘,天氣還黑著呢,還是孩子的我,當時害怕極了。
直到有一次,母親對我說,「你自己走這麼遠,我們也不放心,不如就讓灰灰送你吧,試試行不行」。對呀,有灰灰呢,它一定行。我突然間,高興的蹦了起來,我終於有伴兒了。
第二天,我早早準備好書包,出門就大聲的喊著:「灰灰,灰灰」,灰灰像得到了什麼指令一樣,搖晃著尾巴就向我跑來了。
「今天你陪我去學校吧,走,走了」。我一邊走,一邊叫著它。開始它走幾步,就停下來,疑惑的望著我。我輕輕的拍著它的頭,重複著:「走了,陪我一起去上學」。灰灰可聰明了,它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緊緊跟在我身後。我一邊走,一邊嚷嚷著和它說話。時間過的很快,就到學校了。
這時,我倒有些擔心了,灰灰怎麼辦呢?我不情願的指著它,大聲喊到,「回去,回家去」。它依然還是很困惑的看著我,站在我對面,一動不動。
我急的直跺腳,一邊擺手,一邊叫著:「回去,回去」。這時候灰灰好像明白了我的心思,轉過身,往回走了。望著它的背影,我不得已的走進了教室。
這一天,我根本沒有心思去聽課,滿腦子都是灰灰:它是不是回家了,還是走丟了,還是被別人帶走了。
好不容易放學的鐘聲敲響了,我迫不及待的,第一個衝出教室。一路上,差不多是跑著回到家的。
直到看見大門口的灰灰,我高興的哭了。灰灰也激動的跑到我身邊,我抱著灰灰,使勁的摸著它的頭。嘴裡一個勁兒的叫著:「灰灰,灰灰」。
我們似乎都習慣了彼此。早上,我只要喊一聲:灰灰,走了,它便即刻從窩裡衝出來,緊緊跟在我身後。有了它,我一點兒都不害怕。
每天上學,我一邊走,一邊跟他說話。從家裡一直說到學校,不管它聽不聽的懂。但我看得出,它聽的很認真,不時的搖著尾巴,扭動著身子。歡快的,跑跑停停,生怕把我弄丟了。
就這樣,灰灰每天送我去上學,我們之間也有了很多默契。有時候灰灰陪我到學校門口,不用我說什麼,自己轉身就往回走。我享受著灰灰的保護,三年很快過去了。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一個冬天的早晨,我像往常一樣,喊了一聲,「灰灰,走了,上學去了」。它沒有像以前一樣,飛快的衝出來。而是過了一會兒,才走出來的。我也沒有注意灰灰當時的表情,我們依舊相伴著走到了學校。
在學校門口,總覺得灰灰有些怪怪的。我依舊告訴灰灰,「灰灰,回家去吧」,這一次,它沒有走,只是遠遠的望著我。任憑我怎麼喊,讓它回家,它始終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我,一動不動。
我快進教室了,回頭望見灰灰,還在那裡站著,遠遠的注視著我。直到我走進教室,看不見灰灰了。
那天我不知道,灰灰在學校門口站了多久,也不知道灰灰什麼時候從學校離開的。
回到家第一件事,還是老遠就喊:灰灰,灰灰。這一次它沒有跑出來迎接我,我似乎有種不祥的預感。
「灰灰呢,灰灰呢,怎麼不見灰灰呀」,我急了,一個勁兒大聲的喊著。父親連忙說到,「灰灰送你去學校,就沒有回來,我找了,也問了鄰居,還是沒有找到」。
「按說灰灰是不會走丟的,要不就是別人把它帶走了,可是灰灰是不跟生人走的呀」。父親反覆的嘮叨著,弟弟妹妹們也急的大哭起來。
我心裡恐懼極了,哭著跑了出去。灰灰一定不會跟別人走的,它肯定在什麼地方,我一定要找到它。
我順著去學校的路,一邊走,一邊喊著,「灰灰,灰灰,你在哪兒啊」。父親不放心我,緊緊跟在我身後。
天快要黑了,我得趕緊找到灰灰。父親拿著手電筒,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地方。我們就這樣漫無目的走著,喊著——
我忽然想起來,和灰灰常常歇腳的地方。每次上學,走累了,我都要到路邊不遠處的大石頭上歇會兒。
那塊石頭很大,上邊也還平整。特別是夏天,我好多次枕著書包,躺在上邊,嘴裡還哼哼著自己編的歌。灰灰先是在石頭邊小便,然後就臥在旁邊,等著我。
灰灰是不是又去那裡了,帶著疑惑,我和父親慌忙向石頭那邊跑。果然,灰灰躺在石頭旁邊,嘴邊還有一堆白沫,身體已經僵硬了。
我瞬間崩潰,大聲的哭喊著灰灰的名字。想要抱起它,卻怎麼都抱不動,最後還是父親抱回了灰灰。
回到家,父親清洗了灰灰嘴上的白沫,裹上一些衣服,按我的要求,把灰灰安葬在了那塊大石頭旁邊。
不知道什麼原因,灰灰就這樣走了。父親說,再不養狗了。
第二天,我還是照常上學去了。沒有灰灰的陪伴,山村的小路,又恢復了往日的孤寂。
七點鐘的冬天,還是黑黑的。我常常是一邊走,一邊哭,還時不時回頭張望。其實我一點兒都不害怕,我知道,灰灰它肯定在我身後。
多少年過去了,一想起灰灰,我還是難以釋然。要是我細心些,也許灰灰就不會走,又或者,在灰灰最難受的時候,至少我還能陪著它。
父親也是在很多年後,又重新抱養了一隻叫灰灰的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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