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國內貓主子、狗主子越來越多，鏟屎官們不止想讓主子們提高生活質量，更希望它們能延年益壽。一旦寵物患上癌症、慢性病、疑難雜症，手術治療花費巨大、過程痛苦、療效未知，中醫就成了主人們的放手一搏。如今給貓貓、狗狗們把脈、針灸，成為寵物醫院的標配，在3000億的寵物市場裡寵物中醫會是新風口嗎？
作者 | 陳曉妍
編輯 | 邢昀
在紀錄片《寵物醫院》第一集中，七歲的貴賓犬「咖啡」突然後肢癱瘓，一名寵物醫生採用針灸療法，疏通局部氣血。節目最後，咖啡雖然不能再跑跳，但也恢復了行走。
不少觀眾半信半疑：「寵物也能看中醫嗎？」
近年來，國內寵物經濟快速崛起，能為寵物付出大量金錢與精力的主人比比皆是，貓貓狗狗們吃飯、美容、出遊、居住、看病等細分產業都步入快車道。其中，寵物醫療成為寵物食品外極為重要的「剛需型」消費。
目前寵物醫療機構行業集中度低，總體上散而小，水平參差不齊。2016年資本進入這一賽道加劇了玩家競爭，價格戰、營銷戰背後是服務同質化的尷尬，寵物中醫被挖掘放大，塑造成了一個新的競爭優勢。不少中西結合寵物醫院陸續在各個城市出現。
對於寵物主人來說，有的寵物陪伴多年，突然患上癌症、慢性病、疑難雜症，手術治療花費巨大，療效未知，中醫成了最後的放手一搏。而對於寵物醫院來說，中醫雖然存在客戶信任基礎差等問題，但耗材成本更低，關乎機構的利潤和競爭力。
在寵物經濟一片紅火的形勢下，多方需求合力，寵物中醫也被推向了高潮。
1、把脈、舌診、針灸，
中醫如何給寵物看病？
一家不起眼的寵物醫院，開在北京東五環外一處住宅底商處。玻璃門上貼著其他醫院慣有的「接種疫苗」「驅蟲」「手術」等介紹，一行「寵物中醫」字樣隱沒其中。
走進店裡，橙黃色調的牆上掛著針灸、中醫腑臟理論的海報，看上去與普通中醫館無異。只是海報上的貓犬配圖，提醒著來人，這是適用於寵物的中醫。
...碰到一些可以用中醫治療的病例，醫生李治國會試探性地詢問：「你相信中醫嗎？」
如今越來越多的寵物醫療機構，加入了中醫治療方案，寵物中醫成為一個既古老又新鮮的業態。
國內寵物經濟快速崛起，在乎寵物生活質量，能為寵物付出的主人比比皆是，醫療支出成了伺候貓主子、狗主子們中飛快增長的一項。《2020中國寵物醫療行業白皮書》顯示，目前我國的寵物醫療市場規模約為400億元，占整個寵物產業約20%。
由於國內寵物醫院總體上規模散而小、門檻低，資本進入後玩家們大搞價格戰，競爭激烈，同質化嚴重，寵物中醫被不少機構看中，脫穎而出成為特色。
寵物中醫同樣講究「望聞問切」。寵物把脈，位置與人不同，貓狗要找准後腿內側的股動脈。
舌診需要用食物誘引，或者直接掰開寵物的嘴巴，查看舌頭、牙齦、口腔內黏膜，通過口腔顏色、舌頭的靈活度，判斷寵物的氣血運行、臟腑功能。由於寵物品種太多，給寵物舌診，也比看人更加複雜。
賓柱英是杭州一家寵物醫院的醫生，2014年他對一隻從高處墜下的流浪貓嘗試中醫治療，效果不錯。因為當時使用了針灸療法，「容嬤嬤」的名號就此傳開。如今每個月，他接診的病例中有八成會採用中醫治療。
針灸是中醫在寵物醫療方面應用最廣的療法。寵物們被固定在專用的針灸架上，等著醫生用針扎進不同穴位。針灸架旁邊通常會放置一台紅外線理療燈，作為輔助治療，再點燃艾灸，在寵物們附近燻烤。
不過，寵物中醫講究的氣血、陰陽、虛實等中醫理論，難以被數據量化、實驗證明，寵物痊癒了還好說，如果治療效果不佳，更容易造成質疑。
劉倩是一隻一歲法鬥犬的主人。6月份，她發現狗突然常用一條後腿懸空的姿勢走路，經寵物醫院診療，才發現是腰間盤神經受壓，三級輕微癱瘓。劉倩帶著狗狗在成都一家寵物醫院接受了中西醫結合的治療方案。五天過去，狗的身體很快恢復，也能正常運動。
但很快，狗又患上結石和膀胱炎。她繼續採用中醫的療法，發現沒什麼起效，最後還是找西醫動了手術。西醫醫生認為，因為中醫的「保守治療」，狗已經錯過了手術的最佳時間。
這讓劉倩對中醫的信任迅速破滅。由於上次癱瘓，狗的治療方案是中西結合治療，到底是不是針灸起了效果，她也不能確定。「中醫並沒有那麼靠譜，給狗服用中藥也是很可笑的事情。」劉倩說。
李治國不是這個病例的醫生。他認為，寵物不太可能因為服用中藥而導致結石。但具體想弄明白是哪個步驟起了作用，要通過一系列的實驗和對比，否則很難取證。在目前國內的寵物醫院中，中醫只是作為一種輔助的醫治手段，大多數都離不開西藥。
單純用中醫的望聞問切，也有可能造成漏診、錯診。因為寵物與人不同，它們沒法表達自己的不適，缺乏醫學知識的主人，也很難準確描述症狀。
這也導致在寵物醫療過程中，中醫的接受度存有一定限制。目前國內寵物中醫的風雖然颳了起來，但主要還是依附於綜合性的寵物醫院。
2、信任危機下的生意經
寵物在人們生活中扮演的角色越來越重要，鏟屎官們也把寵物延年益壽的希望寄託給當代的寵物醫學。
有的寵物陪伴主人多年，突然患上癌症、慢性病和疑難雜症，手術等治療方式價格昂貴、過程痛苦、結果未知，這時候，中醫就成了一個備選方案。走到這一步，也是大部分寵物主人的最後一搏。
在李治國接診的病例中，許多動物患者是從其他醫院轉來的，有的需要進行數萬元的大手術，主人無力支付，又或者不想承擔費用；有的已經病入膏肓。
這點與人類世界無異，當治療陷入死局，大夫往往會叮囑患者家人，沒辦法了，回家好好照顧吧，該吃吃該喝喝，實在想治療，可以再看看中醫。
比起動輒上萬的動物外科手術，針灸這類中醫療法的價格相對低廉，這也是寵物中醫被市場看中的原因之一。
...以癱瘓病例為例，如果按照西醫的方式，先得做一遍CT或核磁共振檢查，再麻醉、開刀，做減壓手術，整個流程下來，費用不少於兩萬。如果採用針灸+艾灸療法，一次只需花費幾百塊錢。
相比幾百萬的大型設備的高損耗成本，針灸無非消耗幾塊錢到幾十塊錢的針。此前有媒體報導，寵物西醫業內純利潤為10%至20%，而寵物中醫利潤為30%左右，低成本、高利潤的特點也將寵物中醫推至投資風口。
賓柱英醫生也告訴《豹變》，西醫外科手術，有的長達三到五個小時，而進行針灸，醫生花費的時間可能只是半個小時，在相同時間的前提下，中醫醫生能接診的病例數量是西醫的幾倍。
李治國認為，中醫只有靠「走量」的策略，才能與西醫競爭。
為了推廣中醫，寵物醫院有時候會推出一些優惠方案。李治國也會試著說服寵物主人們，中醫方案不僅便宜，小動物也免去承受麻醉的風險和手術帶來的痛苦，但同意嘗試中西結合治療的主人，大概只占四成。
就算決定接受治療，還是會有一些部分主人對中醫有所顧慮。
賓柱英曾接診過一隻狗，因為腫瘤和腰間盤突出，不能正常行走站立。狗的主人是一位老人，她的丈夫已經離世。其他醫生都建議給狗執行安樂死，老人不捨得，抱著狗一家醫院一家醫院地問。
後來，老人找到了賓柱英所在的醫院，但對他提出的針灸方案半信半疑，於是連續守在醫院，觀察賓柱英是怎麼替其他寵物看病的。又上前跟寵物的主人們搭話，詢問治療效果。三天後，老人才終於將狗送進醫院。
在賓柱英看來，服用中藥是治療中的重要一環，但這並不為部分寵物主人所接受。有一個男人帶寵物狗看醫生，一聽到能接受針灸後，還要早晚服用中藥，便趕著拒絕：「我不信中藥。」碰到這種情況，賓柱英只是微笑，並不反駁。
對於醫生們來說，有足夠多的臨床研究才是關鍵。賓柱英把接受中醫治療的病例收納在醫案中，有的製成了短視頻，發在社交平台中。
3、風還能刮多久？
在寵物中醫發展領域，最大的門檻和障礙其實是人。
過去因為中西醫地位的差異，一些高校設立的中獸醫專業甚至一度被取消，剩下的課程也大大減少，從業人數銳減。
李治國畢業於河北農業大學，是當年動物醫學中獸醫方向的第一批學生。一開始，他並沒有考慮過當寵物中醫醫生。而是同學們一起入職了各大養殖廠。
在寵物經濟尚未達到一定規模時，進入雞鴨牛羊豬等養殖業，才是符合大多數中獸醫學子的職業路徑。
此前非洲豬瘟爆發時，有的中獸醫年薪達到了四五十萬。但在養殖行業里，生活封閉無聊。社會認可度也不及寵物醫生，回老家別人只會介紹「是養豬的」，遠遠不如「大城市的寵物醫生」體面。
近年來，寵物行業的發展超乎他的預料。西醫已經難以滿足寵物主人們的需求，中醫成了寵物醫院的缺口，給許多中獸醫學子提供了新的就業機會。
賓柱英告訴《豹變》，寵物醫生的成長，除了醫院的規培，其他都只能靠自己，且費用自負。在八年的臨床中，他在進修上的花費就超過了40萬。
市場上的寵物醫生本就魚龍混雜，在低門檻和寵物行業利潤的刺激下，有人就會選擇走捷徑。諸如針灸治療等中醫操作，並不需要資格考核，導致一些寵物醫生只是簡單地看看中醫書，經驗缺乏，就開始為寵物們診療開方。
...賓柱英估算，國內為貓犬、小寵服務的寵物中醫大概只有1000~1500人。能夠把中醫應用於多種疾病，或者將中醫作為主要診療手段的醫生，不會超過500人，甚至更低。
李治國發現，寵物中醫在用藥劑量上也沒有精細的規定，調配全在醫生個人，同樣一副藥，不同醫生的配比也會有所不同。治療效果如何，有時候只能依賴醫生個人的能力水平。
寵物市場也會出現資質不明的「江湖郎中」，抓住寵物主人求醫心切的弱點行騙。在網絡購物平台上，也能找到許多聲稱貓犬專用的中藥「秘方」。
今年5月艾瑞發布的《2021年中國寵物消費趨勢白皮書》顯示，2020年中國寵物行業市場規模接近3000億元，到2023年規模將達到4456億元。
寵物經濟站在風口之上，連帶著寵物中醫也越來越火，除了資本和行業助推，寵物中醫能否打通任督二脈，順暢發展，最終還是取決於中醫治療的療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