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還待字閏中的時候，去寵物市場買了一條小狗來養，可養了才兩天，小狗死了。朋友不幹了，抱著死掉的小狗去賣狗的攤子前面哭，狗販子不勝其擾，選了一條不知是什麼串的小狗給了朋友當作賠償，哄她回家。

朋友的媽媽有些嫌棄，因為她活了半輩子，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丑的狗，可架不住女兒喜歡，就養了下去，起名叫醜醜，狗如其名，真的很醜。

人是有感情的動物，狗也是有感情的動物，養得久了，互相都有了感情，誰也離不開誰。朋友上班時，媽媽時不時牽著醜醜逛過來，醜醜性格很溫順，從來不叫，進門就蹲在門邊，也不亂跑。那時候人們對寵物不太敏感，狗也可以隨意進店，如果有別的小狗進來，它站起來嗅嗅，就又蹲了下來。

朋友結婚後，住的是父母的房子，離原來的家也就幾步路，有時回父母那裡住幾天，有時父母去她那裡住幾天，醜醜仍是跟著一家人生活，我們時常見她父母牽著醜醜在廣場遛彎，醜醜永遠是一個表情，人走它就走，人停它就停，你叫它，它扭頭看你一眼，既不表示敵意，也不表示友好。

不知什麼時候，朋友突然關心起醜醜的婚事來了，說醜醜太醜了，沒有小母狗能看上它，真可憐，來世上一遭，連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都沒有，不能算一個完整的狗生。我們開玩笑，說你乾脆給醜醜買個媳婦吧，朋友一本正經地回覆：現在新社會了，不能包辦婚姻。不過醜醜實在太醜了，一身亂糟糟的雜毛，一臉七齊八不整的鬍子，像個七八十的鄉下老頭，我要是狗，也看不上它。

有天，朋友滿臉放光地跟我們說，她院子裡一條小母狗生崽了，小崽跟醜醜一模一樣，一看就是醜醜的種，不知道是怎麼掛上這條小母狗的。朋友笑得直不起腰，在她眼裡，醜醜的狗生終於完美了。

在醜醜之後，朋友又餵過兩條品種不錯的狗，但醜醜的老大地位始終不可動搖，我們聚會，問的都是「你們家的醜醜」。後來我離開了原來的城市，跟朋友們聚少離多，一年一年很快過去了，朋友後來養的狗年歲大了以後死掉了，醜醜卻一直活了下來，以致於我們見面後就會問：「醜醜還沒死？」

朋友也很驚奇，她結婚前養的狗，她結了婚，生了孩子，孩子上了小學，孩子上了初中，她又生了二胎，醜醜還頑強地活著。

不過醜醜真的老了，牙齒掉光了，吃東西少了，也不太愛動彈。有時我們會問朋友醜醜的年齡相當於人多少歲，「八十多吧」……「九十多歲」……「應該超過一百了，我C，真能活！哈哈哈哈！」

有天朋友說，她老公想給醜醜安樂死，現在它吃東西不行了，也癱瘓了，太受罪。但她媽媽捨不得，養了醜醜十七年，下不了這狠心。

昨天睡不著覺，輕易不看朋友圈的我隨意打開朋友圈，卻發現朋友發的這條消息：醜醜死了。

往前推算了一下，醜醜出生的年份是2004年，這條沒人願意要的小狗，如果沒有被朋友抱走，不知是什麼命運，也許早早就死掉了，甚至會因為賣不掉直接被狗販子遺棄。不管怎麼樣吧，它遇上了我的朋友，得到了一個完美幸福、沒有遺憾的狗生。

2021年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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