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人，他的金礦
撰文/ 鏟屎官Lily
編輯/ 星晚
「寵物店哪有想像中的那麼掙錢，都是賺的一個個洗護的辛苦錢。」25歲的曉楠在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寵物店後，感受到了理想與現實的差距。
一邊，借著萌寵一躍成為百萬大V的博主在各個平台上都不計其數，由鏟屎官們一手捧出來的千億級市場成了人人追捧的香餑餑；另一邊，「曉楠們」在懷揣著夢想入局後，卻迅速被現實澆了一盆冷水。
洗澡、拉毛、剪指甲、美容，傳統洗護項目的收益對於寵物店的高昂的運營成本來說，杯水車薪。因此多家寵物店店主對鋅刻度提到，零食、藥品、日用品銷售，活體售賣和醫療項目才是真正賺錢的項目。
還有從線上走到線下的小佩寵物，直營+加盟的方式招攬諸多加盟商，光是加盟費與每年收取的管理費就足以賺得盆滿缽滿。
在缺乏監管的寵物市場中，線上的繁榮與線下的無序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鏟屎官在寵物身上的花銷逐年遞增，線下寵物店叫苦不迭，那究竟是誰賺到了大錢？
花35萬元加盟寵物店，該受的磨難一個沒少
兩個月前剛過完25歲生日的曉楠在大專畢業後做過美甲師、咖啡店兼職，也當過櫃姐，在社會上的摸爬滾打不算少。
因為上班時間的不固定，曉楠家裏的黃金獵犬「可可」每天只能悶在籠子裏，這讓曉楠心中十分愧疚。後來在機緣巧合之下，曉楠接手了一家轉讓的寵物店，做起了老闆。
但這個老闆，似乎並不好當。為了在寸土寸金的上海儘可能地節省房租開支，曉楠把店鋪的定位設定為以洗護美容為主的小區附近。
考察了一圈之後，曉楠找到一個周邊只有小型寵物店的小區，然後租了間寬敞明亮的店鋪，打算做出差異化。先後投入了30萬元的曉楠，看著眼前既有煙火氣又有格調的店鋪，滿心歡喜。
但很快，曉楠受到了第一個衝擊，由於周邊的小型寵物店租金更低、裝修費用更低，因此能夠常常推出優惠活動，附近的養寵主顯然習慣了這種低價的消費模式。
「開業的時候我也做過一些促銷活動，現在回想起來，還不如不做。恢復原價之後客人少了一半多，充值的更是幾乎沒有。」曉楠對鋅刻度說道，「很多寵主的習慣是『游擊式』，今天哪家更便宜，就會帶寵物去哪家洗澡，一切以實惠程度為標準。」
為了適應周遭的生存環境，曉楠不得已之下將洗護項目在線上長期做秒殺活動，以引入流量。然後將經營重心轉移到售賣活體、寄養寵物等業務上。
經營店鋪一年多，曉楠的投入仍然沒有收回。
大約是從沒有在洗澡間安裝攝像頭，一隻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卻被寵主隱瞞病情的貓咪猝死時，曉楠啞口無言，只好認了所有的賠付；從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美容師不斷流失，投入競對門店或自己創業；從只給寵主推薦最有效最具性價比的養護、治療方案，因此利潤低到忽略不計……總之無數個場景給了曉楠對寵物店行業完全不同的理解。
「要掙錢，肯定不是我這個方法。」這是曉楠當下最直白的感受。「洗護美容是寵物店最累卻又最不掙錢的業務，但活體和產品的售賣又要承擔很高的風險。尤其是活體市場，只顧利益的店家和頭腦一熱就衝動的寵主導致市場越來越魚龍混雜。」
曉楠在行業內結識的幾個同行大多「脫坑」了，要麼因為實在難以盈利，要麼因為喜愛寵物，無法接受行業里的亂象。這些人中，有自己創業的，也有更多是花好幾十萬加盟連鎖品牌的，但無論是否有品牌保駕護航，該面對的磨難，還是一個不少。
花費35萬元加盟小佩寵物的唐可欣對自己的加盟經歷做出了「喜憂參半」的評價。「創業的路是孤獨的，更是痛苦的，加盟時看中的是品牌帶來的流量和可以避免的彎路，但實際操作起來，只能說倒不如自己一個坑一個坑地去試試。」
在並不低的加盟費用之下，加盟商往往抱著更高的期待，只是不盡人意的效果最終往往導致了更深的失望。或許只能說，無論自己創業還是加盟品牌，開一家寵物店都並非那麼理想化。
...5天出師的寵物醫生，在拿誰「開刀」？
如果再給唐可欣一次機會，她說她一定不會選擇加盟了。遇上向她求教經驗的新人，她往往也會回答：「勸你別加盟了，把錢花在刀刃上吧。」
令唐可欣最為失望的，是加盟小佩寵物之前，招商經理承諾的諸多事項都與實際情況大相逕庭。招商經理口中，只要加盟，品牌方就會從經營到營銷的方方面面來賦能，可加盟後，唐可欣卻開始全年無休的「007」工作方式，小到採購店內日常用品，大到店鋪升級方向，都需要親力親為。
「招商經理的話聽聽就算了吧，一開始給我說產品採購不限制，但後來因為在貨架上擺放了供應商附送的贈品，就被品牌方以『外采』為由通知罰款1000元，這個時候招商經理就不會對自己的話負責了。」唐可欣對鋅刻度說道。
為了進一步了解寵物店加盟的真實處境，鋅刻度分別找到了小佩寵物和派多格寵物招商部門進行了交流。
從加盟費用上來看，小佩寵物除上海區域的特許經營費是8.8萬元以外，其他地區該項費用都是7.88萬元，另外還需2萬元保證金和每年0.6萬元的管理費。而派多格寵物則有6.8萬元的標準店合作政策和13.8萬元的旗艦店合作政策。
兩者的宣傳方向和加盟流程十分相似，如小佩寵物喊出「你加盟，我送客戶到店」的口號和派多格寵物宣稱「贈送開業前波奇大數據養寵用戶引流、贈送開業專屬店鋪新客引流抖音推廣10天、贈送價值30000元愛寵拓客大禮包100份、贈送提供高級美容師駐點支持30天幫助客戶轉化」的套餐。
但根據唐可欣的經歷來看，這些引流的方式並不一定完全能在實際工作中引來大量用戶，留存為會員的更是少之又少，更多的還是要靠店主自己。
在小佩寵物的負責招商的吳經理口中，回本對於加盟商來說很容易，「10%的加盟商在3到5個月之間回本，但普遍情況是10個月回本。」吳經理描繪的藍圖的確誘人。但鋅刻度通過多方了解，卻發現不少加盟商一年收不回本都是常態，更多的還有持續虧本導致閉店的。
吳經理提到，寵物店的經營並不像大眾想像中那樣僅靠洗澡美容，她舉例說曾經有一個顧客光是在店裏花的寄養費用就高達4萬元，因此對於寵物店來說收入是極為可觀的。
對此，唐可欣表示「養寵的人多，但願意付出高昂養寵成本的人卻佔比並不多，且在寵物店大多打價格戰和線上電商價格透明、品種齊全的情況下，線下寵物店的利潤更是微薄。」
線下寵物店對人才的極度稀缺同樣的是一個硬傷，儘管小佩寵物和派多格寵物都設立了相應學院並開設多種課程，但能夠做精做長久的人與市場的需求相比還是不多。與此同時，針對從業人員的專業考核也顯得並不是那麼嚴苛。
例如派多格寵物美容的C級班課程為期30天，其中針對貴賓犬美容的課程僅6天，招商經理對鋅刻度表示這個時間是肯定能夠學會的，「後續正式開店之後可能剛開始的熟練度會差一些，但通過多實操，就可以更熟練地掌握」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針對寵物店店主和想要從事寵物醫療工作的零基礎學員，派多格寵物還有課時僅5天的寵物健康護理課程。課程的師資配置僅顯示「高級教師」，卻未說明具體資質。但短短5天的學習之後，學員就能夠成為寵物店醫生、寵物醫院醫生或管理者等。
...從課程設置上來看，授課內容包含寵物營養學、普通發燒腹瀉、犬貓解剖學、外科手術以及常見呼吸道疾病等。每個大類別僅有半天的學習時間，很難讓人相信這樣的水準就足以成為一名合格的寵物醫生。
不過這一切在曉楠和唐可欣看來，「都很正常」。「寵物行業的混亂早就不是一天兩天了，很多人看到這些年養寵人數在上升，認為這個行業一定一片大好，但等到你真的踏腳進入這個行業了，你才能看到真正有愛心有夢想的店主，是既罕見又過得最苦澀的一群人。」
利益為何總能凌駕愛心之上
寵物市場有多香？
《2021年中國寵物消費趨勢白皮書》顯示，2020年我國寵物行業市場規模接近3000億元。據推測，未來三年寵物行業將繼續保持平穩增長，複合增速預計14.2%，到2023年規模將達到4456億元。
但另一個數據卻也揭開了寵物市場的另一面，蟬媽媽數據顯示,在抖音平台上銷售的高價位寵物糧佔比並不大。2020年1月-2021年5月期間,抖音上所有貓糧、狗糧商品中,單件價格在300元以上的寵物糧佔比不超過15%；單件價格在500元以上的寵物糧佔比不超過5%。
同一時間，抖音上所有貓糧、狗糧商品中,單件價格在100元以內的寵物糧佔比超50%，其中單件價格在60元以內的寵物糧佔比超30%。
在「它經濟」的迅猛增長之下，城市養寵數量激增，人均「鏟屎官」的時代悄然走近，但在這其中，卻包含著很大一部分跟風的寵主和無利不起早的商家。因此質量參差不齊的商品甚至寵物活體開始在市場中熱銷，只顧買賣不顧口碑的模式讓整個行業變味。
...B站紀錄片《寵物醫院》
如小佩寵物、派多格寵物等連鎖品牌的確在規模上、知名度上較一般的獨立門店更具規模化，因此成為很多初入行的小白的首選。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寵物行業的經營既要和人打交道，更要和動物、和商品打交道，光鮮的行業之下還是潛藏著不少雷點。
如今我們在各個社交平台上都不難看到，「鏟屎官」苦於尋找不到一家真正愛寵物、不漫天要價的良心寵物店，而一心想要善待寵物的寵物店店主又抱怨著整個行業，對用愛發電的現狀感到疲憊不堪。
但另一方面，懂營銷、善包裝的寵物品牌卻可以不斷崛起，就如前文所提到，誰也不知道自己付費的寵物醫生和美容師究竟是不是5、6天就能夠出師的實習生。資本和品牌長袖善舞，「鏟屎官」和一心愛寵的店主反而成了韭菜。
無序的市場在肆意狂奔，吃了虧的「鏟屎官」往往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畢竟寵物不會開口說話，即便是鬧一場，也不過是得到一定的經濟補償，至於付出的感情和精力，則被直接忽視。
「鏟屎官」和從業者其實都在等待一場行業大變革，哪怕承受一些陣痛，也希望得到一個合情合理合法的寵物經濟市場。否則，寵物不斷上升的家庭陪伴地位和日益壯大的寵物市場，或將與這些亂象撞擊出更多的矛盾。
曉楠和唐可欣都不知道自己的店鋪還會經營多久，但她們還在期待這個行業變得更好，「『毛孩子』應該是家人，而不是賺錢工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