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狗中哈士奇,國中土耳其」,將土耳其不靠譜的本質表現得淋漓盡致。
不過,哈士奇再傻也是猛犬之一,土耳其再混,也難掩其野心勃勃的事實,儘管有那麼點兒不自量力。
近日,一則關於土耳其修建伊斯坦布爾運河的信息再度引起了各方的高度關注。
作為地跨兩大洲的國家,土耳其在聯結亞歐的同時,也扼守著世界上最重要的水運通道,即土耳其海峽。
土耳其海峽,是博斯普魯斯海峽、馬爾馬拉海和達達尼爾海峽的統稱,因為土耳其海峽是羅馬尼亞、烏克蘭等東歐國家以及格魯吉亞等高加索國家的唯一出海通道,更是俄羅斯進出黑海的重要門閂,所以土耳其海峽的戰略地位極端重要,幾百年來圍繞土耳其海峽的爭奪始終甚囂塵上。
而作為土耳其海峽理論上的所有者,現實中的土耳其卻對近在咫尺的土耳其海峽「鞭長莫及」,雖然雄心勃勃,但身體卻像80多歲的老頭,雖然掙扎著扶起來試了試,但對土耳其海峽依然有著深深的力不從心。
之所以產生如此尷尬的情況,根本原因在於土耳其有著太多的身不由己。
土耳其的前身,是地跨亞非歐三大洲的奧斯曼帝國,作為近代以來中東地區最強大的伊斯蘭帝國,奧斯曼帝國在1453年徹底顛覆拜占庭帝國後,就徹底掌握了土耳其海峽的控制權。
彼時的奧斯曼帝國作為橫亘在歐洲和東方之間的強大勢力,非但沒有成為聯結東西方的絲綢之路橋樑,反而成為隔斷東西方文明交流的高牆。所以苦絲綢之路斷流久矣的西歐各國才不得不從海上另闢蹊徑,進而催生了改變世界的大航海時代。
而當西歐各國在大航海時代陸續異軍突起後,奧斯曼帝國也不可避免地成為列強殖民的目標,尤其是英法等殖民帝國相比於葡萄牙、西班牙和尼德蘭等帝國殖民手段更加高明,殖民痕跡也更為深刻,所以隨著英法等殖民帝國在中東和非洲等地的侵略,奧斯曼帝國在劫難逃。
不過相比於漂洋過海來打你的英法等國,奧斯曼帝國最大的威脅來自北方,具體來說就是沙俄。
從1480年掙脫金帳汗國統治自立門戶開始,莫斯科大公國就隨即開始了急速膨脹的進程。
而在此前的1472年,為對抗奧斯曼帝國在歐洲咄咄逼人的擴張,羅馬教廷將收留的拜占庭帝國末代公主索菲亞·帕列奧羅格嫁給俄羅斯大公伊凡三世為妻,企圖藉助俄羅斯的力量對抗奧斯曼帝國,此後伊凡三世與索菲亞之子瓦西里三世繼位並以「第三羅馬」自稱。
瓦西里三世基本統一俄羅斯各公國,隨後瓦西里三世之子伊凡四世在1547年加冕為沙皇,正式宣稱為拜占庭帝國的繼承者,沙俄也隨即開始了猛烈的領土擴張。
沙俄的操作,讓奧斯曼帝國極為不爽,畢竟以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消滅了拜占庭帝國,到頭來俄羅斯卻成了東羅馬帝國的繼承者,難道站在東羅馬故土上的奧斯曼帝國幹了個寂寞?
於是沙俄與奧斯曼帝國的梁子徹底結下,1572年沙俄擊敗了克里木汗國,從此克里木汗國由盛轉衰。
彼時的克里木汗國,不僅是伊斯蘭世界阻止斯拉夫人南下東歐平原的重要屏障和阻礙,更是奧斯曼帝國的附庸國,俗稱「奧斯曼土耳其之鞭」,克里木汗國的慘敗,讓奧斯曼帝國在東歐的勢力遭受巨大衝擊,從此黑海也不再僅僅屬於奧斯曼帝國。
在這樣的情況下,奧斯曼帝國與沙俄帝國的矛盾一觸即發。1654年,東烏克蘭與沙俄合併,為阻止合併,奧斯曼帝國與克里木汗國在1676年與俄烏聯軍開戰,但最終未能達到阻止俄烏合併的目標。
此後200多年時間裏,沙俄與奧斯曼帝國前後進行了12次大戰。雖然雙方各有勝負,但克里木汗國不斷消亡,並最終在1783年併入沙俄版圖。而烏克蘭則在沙俄的擴張下實現了統一,奧斯曼帝國則在俄土戰爭中盛極而衰,並最終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轟然崩塌。
一戰是奧斯曼帝國的豪賭,更是奧斯曼帝國的迴光返照,不過戰爭的結局極其慘烈。戰後英法等戰勝國在《色佛爾條約》框架下對奧斯曼帝國進行了殘忍的肢解,土耳其僅保留了小亞學半島及土耳其海峽周邊部分地區,若非凱末爾力挽狂瀾,並同協約國在1922年簽訂了《洛桑條約》,今天的土耳其註定更加悲慘。
經歷過慘烈的戰敗,土耳其上下痛定思痛,開始了在凱末爾的帶領下開始了世俗化的進程,並學會了保持中立,儘量不選邊站的外交手段。不過儘管凱末爾革命後西方國家重新審視土耳其,但土耳其依然受到諸多限制,比如1923年7月的洛桑會議上,通過了「關於海峽制度的公約」規定土耳其不得在土耳其海峽設防。
這是土耳其的奇恥大辱,畢竟土耳其海峽相當窄,海峽不設防不僅讓土耳其在海峽沒有主動權,兩岸人民生命財產安全更是容易直接受到威脅。
所以在法西斯勢力崛起後,土耳其敦促各方重新討論海峽公約,最終英法蘇希等國在1936年6月22日簽訂了《蒙特勒公約》,規定各國商船在戰時和平時均可自由通過,黑海沿岸國家的軍艦在平時可自由通過海峽,非沿岸國家軍艦受到一定限制。
而對土耳其來說,若戰時土耳其為中立國,各交戰國軍艦不得通過,若土耳其為參戰國,則有權力決定哪國軍艦通行。另外土耳其恢復了在土耳其海峽的全部主權,包括可以設防。
應該說,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畢竟它讓土耳其海峽重新成為土耳其的海峽。
但凡事就怕比較,比如同樣是水運咽喉,憑什麼埃及就能通過蘇伊士運河賺得盆滿缽滿,堵個船都能讓世界經濟為之緊張?為什麼巴拿馬也能通過巴拿馬運河富甲一方,躺著收錢混吃等死,而守著土耳其海峽的土耳其卻一個里拉都收不到?這不公平!
所以雄心勃勃的土耳其政府開始了伊斯坦布爾運河的修建,不為別的,就為未來某天可以靠過路費發家。想想當年在國際水道博斯普魯斯海峽就能訛詐東方某國10億美元,有了屬於自己的運河,土耳其還不得做夢都給笑醒?所以土耳其不能等,要修運河,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噹的速度修運河!
事實上,早在2011年,時任土耳其總理的埃爾多安就正式提出了修建伊斯坦布爾運河的設想。按照設想,伊斯坦布爾運河全長45公里,寬約150米,深約25米,預計將投資150億美元。這條運河的建成,不僅會徹底改變伊斯坦布爾的城市版圖,讓半島城市伊斯坦布爾成為海島,更會極大地緩解博斯普魯斯海峽的通航壓力,可謂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因為當時的埃爾多安帶領正義和發展黨在之前的9年執政期間取得了令人矚目的經濟發展成就,尤其是人均GDP更是從3000美元猛增至10000美元以上,因此順利贏得第3次大選的埃爾多安正式推出了「2023年願景」,力爭在土耳其建國百年時打造一個「新土耳其」,而伊斯坦布爾運河就是土耳其百年願景的重要項目之一。
不過,如此激動人心的工程,從提出的那一刻開始,反對的聲音就始終甚囂塵上、餘音繞樑。
環保人士認為:伊斯坦布爾地處地震多發地帶,修建伊斯坦布爾運河不僅有誘發地震的風險,更會改變黑海和馬爾馬拉海之間的洋流走向,加劇兩岸的生態危機,比如海侵加劇,比如土地鹽鹼化積重難返。更要命的是,伊斯坦布爾運河解決不了博斯普魯斯海峽因海霧耽誤通航的問題,畢竟兩者的距離不太遠。
當然,任何工程都有利有弊,單純的環保考慮不足以成為阻礙埃爾多安政府決策的根本力量。真正能對埃爾多安政府決策產生影響甚至迫使其動搖的,是土耳其糟糕的經濟現狀。
畢竟,雖然十年彈指一揮間,但土耳其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改變。尤其是經濟發展早已不復當年之盛。
經歷了2013年的加齊公園抗議,2015年的兩次大選,2016年的軍事政變,2017年的修憲公投和總統制改革等一系列重大事件的影響,土耳其國內的政治生態早已地覆天翻,伴隨著埃爾多安權威如日中天的,是國內局勢的動盪不安,經濟也從高速增長逐漸轉為低位徘徊,里拉更是持續貶值,尤其是2018年土耳其貨幣危機以來,里拉的貶值已經超過一半以上。與此相對應的是,土耳其的債務危機也越來越嚴重,截止於2020年底,其公共債務已經高達2680億美元,佔到了國內生產總值的40%。
再加上埃爾多安在國際社會上躥下跳,尤其是參與敘利亞危機和利比亞內戰,加劇了土耳其與周邊國家的緊張關係,西方國家與俄羅斯也與土耳其頻生嫌隙,昔日的雄心勃勃的「新土耳其」之夢早已成為昨日黃花、過眼煙雲。
所以,反對派尖銳地指出:老哥別忙活了,你看現在誰還關心新土耳其是個啥?你說伊斯坦布爾運河能創造50多萬個就業崗位,加快伊斯坦布爾城市的西部大開發,並能夠通過收取過路費產生280億美元的經濟貢獻。但當前財政吃緊,而且更重要的是博斯普魯斯海峽依然能夠正常通行,伊斯坦布爾運河大概率會成為食之無用棄之可惜的雞肋,更可能成為無法回本的爛尾工程。
於是,不僅歐美金融機構不願提供融資支持,就連土耳其國內的6家頭部銀行都不願意為運河項目提供資金,相比之下,東方某國倒是表示能夠雪中送炭。
於是,軍方也開始緊張起來。事實上,早在今年4月,土耳其100多位退役將領就曾公開聯名反對修建伊斯坦布爾運河,理由是運河的修建將動搖《蒙特勒公約》地位,改變土耳其海峽的政治生態,在危及土耳其國際形象和國家安全的同時,引發歐美和俄羅斯等大國的敏感和干涉。畢竟進出土耳其海峽的北約海軍多了一條選擇,而且還不受《蒙特勒公約》束縛,這不能不讓俄羅斯如坐針氈。
所以,出於國家安全考慮,軍方表示有必要讓埃爾多安三思而後行。但埃爾多安表示:「不想當將軍的廚師不是好裁縫,畏畏縮縮要你還有個錘子的用?」所以在連續罷免了幾位軍方領導後,軍方最終選擇噤若寒蟬。
於是土耳其運河最終在一片爭議中開工,而這條能緩解博斯普魯斯海峽通航壓力並帶著埃爾多安重振經濟希望的伊斯坦布爾運河,註定會讓土耳其面臨更多的狂風驟雨。
而埃爾多安的「一意孤行」,在靜夜史看來除了埃爾多安有賺錢以及通過賺錢鞏固自身地位的考慮,更多的是掙脫美歐和俄羅斯影響的考慮。
畢竟,土耳其是奧斯曼帝國的繼承者,一直有重建奧斯曼帝國榮光的幻夢,土耳其海峽尤其是伊斯坦布爾運河,就是夢開始的地方。
雖然土耳其在二戰期間識趣地選擇了中立,給交戰雙方都提供了便利。但對蘇聯而言,土耳其最好的狀態就是沒有呼吸,畢竟幾百年來,土耳其海峽對俄國的影響實在太過刻骨銘心,拿下土耳其,飲馬伊斯坦布爾,是斯大林夢寐以求的事情。
面對這樣的局面,西方國家迅速出擊,1949年北大西洋公約成立後,為圍堵蘇聯,北約在1952年將土耳其收入囊中,從此土耳其成為北約的一部分,在圍堵蘇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由於土耳其特殊的門閂作用,北約對土耳其「禮遇有加」,土耳其也不斷加快融入西方的進程,比如加入歐盟。
但問題是,一旦土耳其按照歐盟要求自由選舉,佔主流的穆斯林勢力一定上台執政,而這註定更不為基督教世界的歐盟所容。所以土耳其很努力,但結局很可氣。
而等到蘇聯解體,土耳其的門閂作用一落千丈,土耳其在北約的地位也隨即不值一提,加入歐盟就更成為天方夜譚的幻夢。
在一路向西無望的情況下,埃爾多安政府毅然選擇華麗轉身,在「寧做雞頭,不做鳳尾」的思想指引下,埃爾多安政府開始尋求成為穆斯林世界的掌門人。
這讓其它穆斯林國家相當不爽,畢竟大家很多都曾被奧斯曼帝國奴役過,想起來就氣得想打人。但奈何土耳其確實有一定實力,不服還真的不行。
不僅如此,埃爾多安還加快構建以安卡拉為核心的「泛突厥聯盟」,在認突厥為祖宗,以突厥為圖騰後,土耳其將勢力伸向高加索和中亞。
事實證明,土耳其取得了一定的成功,畢竟它的主體本來就是穆斯林。而且因為土耳其和俄羅斯改善外交關係,從而具備了在北約內部和美國叫板的可能。
當然,土耳其也在極力拉攏烏克蘭噁心俄羅斯,利用難民問題威脅歐盟。凡此種種,都是為了能夠在美俄歐之間遊刃有餘,將土耳其的作用發揮到最成功。
埃爾多安一度很成功,而且他本人也逐漸成為土耳其的現代蘇丹,在開世俗化倒車的同時加強了自己的權威,部分實現了奧斯曼帝國的幻夢。
但問題在於,土耳其的大國夢,本質上依然是國力之爭,當前連修一條運河都費勁的土耳其,如何能撐得起土耳其的勃勃雄心?
事實上,歷史上和土耳其一樣國力不足以支撐大國雄心的情況比比皆是,而它們大多選擇了賭國運,尤其是日本,當前的埃爾多安似乎也是這樣的心情。
所以,伊斯坦布爾運河的成敗,不僅關乎埃爾多安的成功與否,更會決定土耳其的未來前程。
多有疏漏,煩請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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